【资料图】
文|石泽丰
外面是漆黑的夜晚,屋内亮着一盏暗淡的灯火,这是在乡下我岳父家。半夜,六岁的女儿猛然从床上爬坐起来,显得非常惊恐,她说要回家,回到她出生和生活了六年的那套房子去。我和妻子立刻被她惊醒了,妻子安慰着女儿,我却陷入沉默。
数个月前,我和妻子决定把我们唯一的一套住房卖掉,准备在女儿上小学的周边租房住,把卖房的钱进行市场投资。当初我们的消息宣布之后,就遭到了女儿的反对,她哭着不同意,不愿离开她生活过的房子。无论我们在她面前罗列出房子多少缺点,女儿都不以为意。
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劝说,三个月后的一天,我们带着女儿离开了这个家,当着女儿的面把钥匙交给了买家。没想到在当天夜里——还是住在她外婆家,女儿表现得后悔又害怕,她惊恐地战栗让我不安。 现在回想起来,我和妻子自以为是的正确选择,却没有顾及到一个孩子的感受,忽略了她幼小的心灵对家的感情。在我们自认为以自己的年轻之肩能扛得起漂泊风雨重任的今天,我们忽视了家对我们的重要,无视了它曾经为我们遮挡过无数次的风风雨雨。
记得当初我离开校门、走出农村的那段日子,自己如一根水面上飘浮不定的稻草,在打工的洪流中四处漂泊,累了困了,就想回家,回到生我养我二十年的故乡去。现实中,好不容易托人在冶炼厂的车间里找到一个位置,在长江的码头边找到一份装卸石头的差事,在城市的建筑工地上找到一年半载的苦力活,在陵园里找到一份守墓的工作……我常常以没有时间为借口,很少回故乡的老屋去歇息,而在异乡每个漂泊的夜晚,我是多么想念我的老屋,有时,想着自己儿时是如何在那里点灯夜读,想着盛夏淋浴后穿堂风的惬意,情深之处,我常常落下泪水。
也许是要娶妻生女,也许是想做一个城市人的梦,2003年我和妻子拿出自己全部的积蓄,决定在城里买一套最便宜的房子,我们左挑右选,权衡着自己的能力,最终在城市的最西边选了一套。即使是顶层,即使西晒,我们依然很高兴,觉得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。
在那套房子里,我们足足生活了十年。十年间,我的工作依旧不稳定,十年中,每年就业的大学生如潮水般涌向市场,作为一名中专生,我止步于诸多设置“需要全日制本科”招考的门槛之外。辗转中,我从没有放弃学习,就是在那套房子里,我常常挑灯夜战,回报的是一本本专业证书和不断发表的拙作。基于这一点,我应该感恩那套住房,感恩它给了我灵魂洗涤的空间。在不停跳槽的日子里,即使偶尔受到过老总的重用,我也没有迷失自学的方向——只因在它的屋檐下。这样一想,我似乎与女儿对房子的情感有某种重合之处。
现在,房子卖掉了,再也收不回来了。我只得再向亲朋好友借上一点钱,重新买一个属于我们的家,迁居过去——为了我们自己,更是为了女儿一颗幼小的心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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